大状王 | 简谈《雪地寒山》

《大状王》太上头了，忍不住写点对歌词的理解。

《雪地寒山》英文名为《Time to Let Go》，剧中上下文，是方唐镜和阿细见到了何淡如的魂灵，决定接下何淡如递过的状纸，替十七户因药而亡的人家上京鸣冤。秀秀此时追出来，要一同上路，被二人劝下。方唐镜安慰秀秀说自己打官司无往不胜，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，阿细配合他读心。

秀秀：如果你真这么厉害，那你知不知道一直以来在我心里面是哪个啊
方唐镜：秀秀，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其实有样事情叫做，天荒地老？
秀秀：天荒地老？
方唐镜：天荒地老。
方唐镜：你只需要闭上双眼，想象你心里面最记挂的人，他就会即刻出现在你面前，虽然你见不到他，听不到他声，相信我，他会一直留在你身边。

阿細：未能現身親口問句，你好嗎
(阿细最深的遗憾)
秀秀：未來日子天荒地老，見到嗎
（秀秀，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其实有样事情叫做，天荒地老？）
方唐鏡:算是有幸得到牽掛
（方唐镜意识到秀秀的心意）
秀秀：有份寄望猜得到嗎
（曲调与方唐镜的上一句呼应，同时与曲前剧情呼应）
阿細：有天挽手，欣賞風中雪花
（秀秀的寄望，转为阿细的寄望，细雪里，阿细与秀秀彼此从未对望，更不曾挽手。《雪地寒山》结束后，方唐镜答应秀秀一定会回来“到时，我们一起去看雪”，如此，变为三个人的寄望）

这一段三人各自唱出心声表达，阿细唱出遗憾，秀秀唱出未来，方唐镜怔怔在此时，同时，每句歌词虽然都是自己所思所想，但又与他人密切相关，这即是《雪地寒山》最动人之处。

秀秀：淡然輕身上路，路遙遙，段接段
任憑風霜撲面，心裏也都溫暖
（剧情实写，轻身上路的是方唐镜和阿细，这里让唯一留守的秀秀唱出，是三人牵连不断之处）
阿細：若然他生對望，未能重認我面
但求雪地寒山，會代言
（阿细是无有现在之人，因此他的歌词，一句是遗憾，另两句都是愿望。）

阿细到这里的三句歌词都是对细雪的再现，第一句“未能現身親口問句，你好嗎”，照应细雪前秀秀打方唐镜小人打到自己，阿细脱口而出“你没事吧？”，第二句“有天挽手，欣賞風中雪花”，照应阿细为秀秀下雪“怎么原来有人想看雪的吗？”，第三句“若然他生對望，未能重認我面 ”，照应“迟些方唐镜一死，我应该就不会留在这个地方，不知道下一世，我们还有没有机会见面。”

雪至纯至净，其形态也与阿细的“白米”相类，当雪落至极处，便是“雪地寒山”。广东不会下雪，“雪地寒山”和“天荒地老”“金蜻蜓”同样，都是从想象中生发之物，而雪融化后，一路流淌，变为方唐镜、阿细和何淡如的“清源”。（方唐镜和阿细的意象就是水，剧中多次出现“留住悔恨词句，人像往复流水”“令一碗水清澈不再”“茫然问，随墨浮沉是我”“人柔弱，残局仍然力挽，似水浪里翻”，阿细：“墨我有份染的，既然今天来了，我就陪你将这一碗水，倒入海中”之类的描述。方唐镜的命运的两次转折都是由水而生。）因此，雪地寒山也可以说是一切起源之初。

此外，方唐镜身死，舞台落雪，积为雪地，所谓“六月飞雪”，这也是一种“雪地寒山会代言”。

秀秀：走過了滄海一路滿天
阿細：天際聽烏鴉，可又見到（秀秀：烏鴉）
秀秀：路長在腳下，跟著記憶（阿細：腳下）
方唐鏡：心意再轉化，水月鏡花（秀秀：轉化）
秀秀：化做故事，將心點化（方唐鏡：將心）
阿細：每字每段，替代說話（方唐鏡：替代說話）
三人：每筆每點，箇中可有誤差

前三句是实写方唐镜和阿细的上京之路，但由“心意再轉化，水月鏡花”化实入虚，从虚实的角度，这句必须让方唐镜唱出才合适，他是同时将阴（阿细）与阳联系起来的人。同时“化做故事，將心點化”照应秀秀写书将宋世杰的故事一路流传，“有一个宋世杰是不够的”（上海第二周改的《正义朋友》的词，我蛮喜欢）。“每字每段，替代說話”，秀秀讲述宋世杰的故事，隐约照应《莫对我心软》后阿细让方唐镜不要再说出他的存在“你看，难道你一世帮我们传话吗？”实际上“替代宋世杰说话”的既是“一人一鬼，驰骋公堂”的方唐镜，也是写下《宋世杰民间洗冤录》的秀秀。所以“每筆每點，箇中可有誤差”是三人合唱。

另外，和声令每一句的词汇出现在下一句的句中，有交错重沓之美，三人的情感彼此交融，正如此处。

方唐鏡：目送今天對話
來年目睹雪花，沾上亂麻
誰伴你喝啖茶，記住何處淚下
沿路錯過幾多個落霞

阿细和秀秀拥抱，方唐镜站在一侧，这里的歌词与舞台一起，营造了一种空间与时间上的真与幻。方唐镜仿佛是站在场景之外“目送今天对话”（“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其实有样事情叫做，天荒地老？”），而“來年目睹雪花，沾上亂麻”，隐指方唐镜身死（《倾听》里民众为他穿黑衣出场），“誰伴你喝啖茶”呼应《莫对我心软》中，方唐镜“未去到终卷，我大概要先死……方唐镜地府受难记，有没有人想看的”，秀秀“怎么没有，我还要在茶楼早午晚，跟人慢慢讲”。“記住何處淚下”，呼应《终审》后，宋世杰的故事在茶楼被传唱。从《倾听》剧情可以看出，虽然方唐镜试药身死，但是官司并没有打赢，万寿堂分号的倒闭，实出于民意。“沿路錯過幾多個落霞”，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讲，如果人与人能相伴一齐，错过落霞又如何？会遗憾的，只是因为不再能同赏落霞了。

阿細：未求他生碰面，但求延續記念
秀秀：任憑風霜撲面，天意再三改變
三人：淡然輕身上路，路遙遙段接段
但求雪地寒山裏倖存

这里的“淡然輕身上路”变为三人合唱，上京虽是方唐镜和阿细两人，却因彼此牵挂，秀秀虽隐，实在也。虽然“天意再三改變 ”，但三人都希望“但求雪地寒山裏倖存”。到这里，歌词从各人诉说各人心声，到共同唱出心中愿望，情感也随之再为递进。

这里尤其也有一种心态上的变化，“未求”与“任凭”，是“山极狭，才通人，复行数十步，豁然开朗”，也是从随着命运翻覆，到主动选择命运。而在剧中，秀秀在一切结束之时收束整个故事，在一切净空的舞台中数“一二三”，既是对“你只需要闭上双眼，想象你心里面最记挂的人，他就会即刻出现在你面前，虽然你见不到他，听不到他声，相信我，他会一直留在你身边。”的呼应，也是“雪地寒山裏倖存”的真正成真。

阿細：每步每段，一分一寸
秀秀：繼續上路，一村一店
方唐鏡：就似今天
秀秀：情未斷

“情未断”点题，《雪地寒山》随之结束。

秀秀：答应我，无论是方唐镜是宋世杰，你一定要回来。
方唐镜：嗯，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雪。